明代有个笑话,据浮白斋主人《雅谑》:吴地某富翁,年已50岁,有个30岁的呆儿子。呆儿子一直啃老。一天,算命先生推测富翁能活到80岁,儿子则活到62岁。儿子听后,哭天抹泪地说:“父亲活到80岁,那时我才60岁,剩下的两年谁来养活我呢?”做父母的都明白,像笑话中的呆儿子是很没出息的,回到现实生活中,还是想给儿女做靠山。儿女成家立业后,父母总想“送上马,扶一程”,再扶一程……这种观念不能算陋习,但总归是旧习。
“呆儿子”的思维有广泛的社会认同基础。曾几何时,看一个人先看其出身,所谓根正苗红;又或有个阔老子,会让人另眼相看。就连阿Q与别人发生口角时,都吹胡子瞪眼睛地说:“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虽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但虚构出来一个阔老子,在精神上也能饱餐一顿。可见,“先前阔”不光是某些人物质上的靠山,也是精神上的支点。而我们离阿Q有多远呢?
“吃老子”并不限于“老子”,“朝中有人好做官”,但凡旧亲故友、老乡同窗,只要一人得道,鸡犬都想跟着升天。去医院就医,去学校入学,去机关办事,总想找个熟人,你在那个位子上,咱俩是亲戚、是发小,能不让我“沾点光”?一些国有企事业单位近亲繁殖,据报道,中央巡视组的报告显示,中国工商银行总行管理的691名干部中,有220名干部的配偶、子女共240人在系统内工作。而像“升天者”安徽省原副省长王昭耀的大舅子那样,不光与“得道者”王昭耀共享权力,还共享情妇,俩人并不为此感到害臊。那么,这种“沾光”臊了谁?显然,臊的是权力,臊的是你我。
总有些人认同“吃老子”,古有“托庇于祖荫”的封妻荫子制度,后有“子女顶替就业”的接班制度,后来又冒出来个“我爸是李刚”式的理直气壮。
不让“沾光”就是忘本,甚至千夫所指,为“诛心”。当然,也有例外。军阀吴佩孚当权后,老家山东蓬莱的亲戚组成讨官亲友团,都想找他弄个一官半职。吴佩孚写下“天、孚、道、云、龙五世永不叙用”11个大字。“孚”是吴佩孚的辈分,他将他的父辈、平辈及以下三世吴家人的攀附之路全部堵死。吴佩孚的同学王兆中前来依附,称自己“文武兼资尤富于政治常识”,申请去河南当县长。吴批示:“豫民何辜?”意思是说河南老百姓招你惹你了,你去祸害他们?此公仍不识时务,又说:“愿提一旅之师讨平两广,将来报捷洛阳,释甲归田,以种树自娱。”吴又大笔一挥,批曰:“且去种树。”
苍生何辜,让你来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