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的爱好只是我的爱好,尤其是“70后”的我与“40后”的父亲,貌似隔了好多个时光。却未曾想我的爱好与父亲的爱好也有重叠之处,比如,我们都这样的爱好骑行。
在上个世纪60年代末,大多数人都在吃不饱也穿不好的日子里,远在广西当兵的父亲买了一辆上海产的黑色凤凰牌男式载重自行车,复员回来的时候,这辆自行车与他一起被火车带回到家乡。
起初母亲以为父亲只是一时兴起,追赶部队的时髦而买的这辆自行车,要知道一辆自行车100多元人民币,在当时得花费父亲近两个月的工资呢。可未曾想,在那个连坐公共汽车都是稀罕玩意的岁月,父亲不仅仅只把自行车带回家,更是用行动证明了他也是个骑行者。
复员回来,父亲先是被安排在安江县文化局,母亲却在边远的深渡乡工作。周末的相聚要么是父亲坐车去深渡看母亲,要么是母亲坐车回安江看父亲,两地分居的日子里让相聚的时光总是非常短暂。有一次母亲因为要加班不能如约坐车回安江,在那个周末下班后,父亲骑上了这辆载重自行车,只身前往深渡乡去探望自己心爱的人。一路上走过柏油马路,便是碎石子混合着泥土的山间小路,一辆载重的自行车,一颗思念的心,一段几十公里的路程在父亲的眼里不过是三四个小时的美妙骑行时光,等到了月亮挂在树梢,秋日的蛐蛐在山间鸣叫,一个额头上挂满汗珠的年轻帅气小伙子忽然出现在母亲面前时,母亲一句嗔怪“你这个疯子”让父亲的一路劳顿有了意义。
这样的一个周末,直到现在父母都还记得,记得那个夜晚是那么的深,记得那个周末小夫妻俩是多少的话道不完。他们更记得,父亲在骑车去深渡的路上,下坡路滑在急刹车的时候不小心连车带人摔了一跤,膝盖撞在碎石子路面上,渗破的皮肤里有血也有细沙,父亲走到路边的小溪边用溪水洗净伤口上的泥污,继续前行。与母亲相见后,父亲只字未提自己受伤的事,终究还是被母亲发现了,并带他到当地的卫生员那里弄了点涂抹的药。第三天清早,父亲凌晨三四点就起早又骑车赶周一工作队的班。等到了单位,才觉得伤处疼痛不已,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再晚点过来就可能是破伤风了。工作队父亲是去不了了,单车也不能骑了,这一停骑就等到了两个多月父亲的膝盖彻底康复之后。
伤好之后,父亲独自骑车去过洪江,说是洪江大桥的那一头有一家粉馆做的米粉特别好吃;父亲也载着幼时的我去过沙湾外婆家走走看看;父亲还载着母亲和我在安江细长的小巷中穿行;更在我上幼儿园的日子里,骑车载着我去上学、再回家。
在我幼时的记忆之中,有一个跟自行车有关的故事印象特别深,故事里,有父亲、母亲、我以及那辆自行车。那时母亲在安江党校进修,哥哥已经上小学,而我年幼仍呆在家中,父亲在那辆载重的自行车的三角架上安置了一个用木头做的小座椅,他把我稳稳地放在上面坐好,便载着我去党校接母亲回家,我们顺利地爬上去往党校的陡坡,顺利地接到了母亲,母亲坐在车后座上,我们仨出发了。父亲那天心情很好,一边骑车一边唱起了《智取威虎山》里的京剧选段,我听得津津有味,下完党校的陡坡,我们才听到母亲微弱的声音“你们父女俩怎么把我给甩了……”扭头一看,母亲正起身拍着身上的泥土,气愤地指责着我们。原来当时年幼的我听到京剧兴起之时,用放在左边龙头的手狠狠地摁了一下刹车,母亲当时没坐稳更没想到我会摁刹车,就给甩下车了。现在我回过头来一想,当时的母亲身轻如燕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不然这么一个人甩下车,我和父亲居然会没一点察觉……
其实一辆小小的自行车真的很神奇,她能够将消逝的时光重现,也能够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当然前提是,你还有一颗感动的心吗?你的发动机足够强壮吗?
(作者单位:湖南省怀化市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