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黄土上最古老的工作,相对于其漫长的历史,六十年只不过是沧海之一粟、天地一沙鸥,而对于一个农民家庭的三代人而言,六十年,则可以波澜壮阔,娓娓道来。
这都是我家的故事。
我的爷爷是一个农民,关于他的故事我都是听说来的。新中国成立之初,随着“闯关东”的人潮,爷爷拉家带口从华北平原来到了东北平原。其实从一片肥沃的土地迁徙到另一片肥沃的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丝毫体现不出这次迁徙的价值,这本身就带着几分茫然,几分无奈。其实在今天看来,这种茫然和无奈是具有普遍性的,劳作的劲头在平均主义中懈怠,生产的常识在阶级斗争中消磨。在“姓资姓社”的争论中居然有“锄苗保草”的荒唐事发生,吃不饱肚子也就是不言而喻的了。农民的土地,只是结束了动荡,却没有迎来平静,爷爷在普遍的穷困中老去了。
在爷爷这一代,农民是一种状态,离庄稼地最近,离填饱肚子却很远。
我的父亲也是一个农民,当他成家立业的时候,改革开放的思维最先在农村生根发芽,我那有着肥沃土地的家乡迅速地告别了饥饿。地里庄稼的产量连年增加,但是当时的我却不能理解一张农业税的缴费单会让父亲如此苦涩。渐渐的,撂荒的土地在增加,有人开始尝试着去城里挖一桶金。纵使农民工的劳作写满了城市的道路和楼房,但年年春节回家的路上,却拿不到工钱来温暖一下简陋的行囊,还要承受城里人鄙夷的目光。于是父亲告诉我,好好学习,做有出息的人,要离开这个叫做农村的地方。
在父亲这一代,农民是一种身份,肩上是沉重的负担,身后却没有坚实的保障。
很快,弟弟初中毕业了,走出校园的他也成了一个农民。此时此刻的农村已经被刻画上了新世纪的年轮。没有了农业税的耕地,已经能够生长出富裕,农民工的孩子们也走进了城市的校园。然而,弟弟既没有选择面朝黄土、背朝青天,也没有选择进城务工、离乡背井,而是选择了另一种拚搏和劳作。他再次走入校园,学习了一门实用的电焊技术,成了村里工厂的技术工人。技术在电焊机的轰鸣中慢慢熟练,前途也像点点焊弧一样闪亮,弟弟成了厂里的技术骨干,开始享受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离土不离乡,弟弟的选择给农民这个称谓增添了新的涵义。
在弟弟这一代农民就是一种职业,洒播下汗水就能收获果实,洒播下憧憬就能收获璀璨。
六十年,三代人,由求温饱到求富裕,农民终于又实现了向一种职业的回归。
农民的故事,绝不仅仅是从春到秋、从种到收的周而复始,它随着国家的兴衰峰回路转,随着国家的脉搏跌宕起伏。六十年间,国家在探索中走向兴盛;六十年间,农民在变迁中走向安详。
农民的故事,还在弟弟这一代青年身上继续,广袤的农村大地大有可为。
(作者单位:天津市北辰区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