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春寒料峭,电视广播中不断传来消息,南方有疫情。虽然坊间传闻热闹,大家也就跟随着购置些板蓝根、消毒液、医用口罩之类,但好像在人们心里并没有那么恐惧,依然感觉疫情离我们很远。
直到有一天———
早晨,我如平日一样匆匆上班,到达位于原崇文区光明路的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老远就看到马路对面大门外全部被警戒线围着,一辆疾控中心的车停在不远处,几个头戴防控面具手持药物喷射装置的人站在门口,甚是紧张。
到达办公室才知道,行政装备处老纪的爱人病逝了,疾控中心是来给我们整个办公大楼消毒防控的。原来,老纪的爱人早先因感冒到人民医院就诊,持续不好,又回医院复诊,被疑似“非典”患者收治,后转移小汤山那边的专门医院,不久去世,老纪也因此被隔离在家。恐惧笼罩着整个大楼,但干警们议论最多的还是老纪怎么办?忍受爱人去世的痛苦还要被隔离,家里有吃的吗?谁去送点儿吃的?用什么方法送?很多干警给老纪发短信,安慰他,鼓励他……
“非典”离我们很近了,近在咫尺。大家近乎疯狂地购置各种消毒用品,办公桌擦了一遍又一遍,双手都快洗秃噜皮了,大楼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但还是有开着警车去调查的、提讯的、开庭的,只不过人人戴着口罩,方的、圆的、尖的,形状各异,成了那个时期一道别样风景。
再见到老纪是在约半年后,他明显消瘦,更黑了,但精神还好,偶尔还会和大家开玩笑,眼神中透着坚毅。几年后,老纪组成了新的家庭,开始了新生活,大家无不为他高兴。
多年过去了,“非典”这个词离我们渐行渐远。2010年,我到了北京市东城区检察院工作,随检察长慰问了一个叫段勇的检察官。段勇家不大,但很洁净,房间靠南窗有一个健身器械,很显眼。沙发是橘黄色的,显得很温暖。段勇的爱人很瘦小,总微笑着,很美丽。我们聊了很长时间,随之了解到另外一个“非典”故事,凄美而温暖———
2001年,段勇经人介绍认识了北京佑安医院的主管护师小付,二人确立了恋爱关系,共同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然而,2003年的“非典”风暴给两个年轻人带来严峻的考验。
作为传染病专科医院,北京佑安医院被上级确定为全市第一家收治“非典”患者的定点医院。世界卫生组织公布,“非典”病死率接近11%。对于战斗在一线的医务人员而言,亲眼目睹身边的同事患病、上呼吸机、死亡……“非典”的危险不再只是冰冷的数字,而是真切的威胁。面临突如其来的疫情,小付克服恐惧,勇敢请战。那段时间,工作昼夜不分,劳顿过度,免疫力下降,小付被感染了,住进自己医院的病房里,成了“非典”患者。
正在恋爱中的段勇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中想尽一切办法安慰、鼓励和帮助小付。因为见到过其他人的死亡,小付难免悲观,为了让小付振作起来,段勇在电话那端为恋人弹吉他唱歌,讲故事,聊未来。
疫情结束后,重返工作岗位的小付感到双腿疼痛,简直无法站立。核磁共振检查接连报告:双侧膝关节坏死、双侧股骨头坏死……这对两个年轻人如晴天霹雳。
段勇查阅了很多资料,股骨头坏死如同“不死的癌症”,病情会渐进性加重,治疗仅仅是缓解症状,如同一个玻璃人,随时都面临散架、瘫痪的危险。段勇对小付说:别怕,我会永远照顾你的!
行动彰显爱情,坚守传递温暖。2004年初,小付住进昌平区小汤山医院,一住三年半时间。当时乘车还不方便,往返140公里,段勇每周看望她。
2005年3月,小付做了自体骨髓干细胞移植手术,双腿切开四个大口子。然而半年后,被告知不乐观,右腿股骨头已经塌陷,下肢四个关节失去了作用。疼痛没日没夜地折磨着小付,等待他们的是漫长的艰难岁月。在她忍受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时,正是段勇的爱让她有了支撑。段勇说:有我呢,一定要坚强!
2006年1月,由于大量补钙,小付患上肾结石,体积大,疼痛难忍。那时小付身体非常虚弱,段勇就背着她楼上楼下看病治疗,每次回来,他衣服从里到外湿透,累得双腿颤抖。
没有治愈希望。几年间,病友们有的不得不与恋人分手,有的甚至与爱人离婚,但小付深感温暖的是,段勇始终在她身边,不离不弃。2006年初的一天,段勇将小付从医院接回来,到照相馆照了一张合影。没有婚纱、没有婚礼,只有大红结婚证见证他们的婚姻,一起迎接幸福与灾难。
在他们婚房最好的位置,段勇为小付购置了一台大大的健身器械,按医嘱让小付强身健体。他说:健身器安放在南窗下,阳光可以照在她身上,可以让她在冬天感受多一点儿温暖。
在此以后直至今日,小夫妻承受的远远不止身体的病痛,还有精神的极限挑战,甚至生离死别……但他们始终共同面对,始终乐观微笑,始终手牵手相互支撑,在患难中诠释属于他们的幸福爱情。
我们去探望时送给小付一大束鲜花,献花衬托着眼前的这个姑娘,越发美丽……
“非典”是一场灾难,但非典同时是一场磨砺,教会人们如何去珍惜如何去生活。老纪也好,段勇也好,虽然有着不同的人生,但坎坷和磨难彰显了他们共同的品质,坚强而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