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金佛山,上山的唯一途径是坐索道。被染得斑斑驳驳的山林,如放电影般从眼前掠过。雾霭弥漫,笼罩着远处的山谷,山坡上大片大片积雪覆盖,看上去雪浪起伏连绵,像是披上了一件宽宽大大厚厚的白衣。
山风吹起,翻飞雪花一片。它们有的在坡地上打着滚,有的在半空中盘旋着,穿梭着,有的如凌波仙子,翩跹而飞,有的在地面,在洁白的雪地上闲庭信步,娇小,洁白,轻灵,婆娑,身后,悬崖陡峭,山谷深邃,野地空旷。它在寻觅什么,又在等待什么,思恋着谁,为谁舞姿翩翩,为何美丽中透出忧伤,为何眉宇间含着愁绪,为何轻快中又有丝丝惆怅,更为何曼妙里舞动着缕缕幽怨,是为宇宙间那个永恒的爱吗?近景的树已然变成了一棵棵晶莹洁白的丰盈的雪树。路边,一排排,一队队,一片片,层层叠叠,挨挨挤挤,磕磕碰碰,你追我赶,一波接着一波,从我们面前穿梭而过,是赶场,是急着去参加这个原始静寂的林海雪原隆重的雪的盛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再往上些,仰头望去,满目云雾,一片朦胧,视野里竟只见缆车索道,只见两根长长的绳索拉直了直伸向前方,山势很陡,绳索竟似垂直样插入云霄,而我们随着缆车的前行也似乎是向着遥远的天堂慢慢爬行。我们被包裹在一片雪云的迷雾中,茫茫一片雪原恐怕就只有我们的缆车是唯一清晰的目标吧,我有些害怕。雪是那样的深、那样的厚,我看见前方有根倒塌的线缆塔——那是被大雪压倒的。“大雪压青松”,而今,连这般庞然大物都经不住雪虐风饕,更何况人呢,我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缆车穿进云里,云雾在身边缭绕,白雪包围着我们,一个个线缆塔犹如一个个屹立在雪地里的巨人,从我身边缓慢的擦过。我耐心的数着那一个个穿行在云雾里的线缆塔,看着云雾深处的缆绳一点点地向前延伸,云雾飘飘忽忽掠过眼前,扑朔迷离。看着看着,一切都沉没在空漠的无中,恍如单色水墨画。我想象不出在云雾的尽头会是怎样一番景象,我不知道何时能走出这云迷雾锁雪困的重围。
在我的沉思中缆车终于开进一片开阔地,我眼前一亮,啊,终于重见天日了。一片广阔无垠的蓝天,在头顶上无边无际地展开!空阔、高远、清澈、明亮,不带一丝云彩!一轮金黄色的太阳浮在兰色的天幕下,东日的太阳带着雾晕,在光洁的天空中闪烁着梦幻般的色彩。我站在缆车平台上,眺望远处。此时,雪停了,云开雾散,一座座白色的山峦在阳光的照耀下,透明洁白,在蓝天下清晰地显露出轮廓,闪烁着光辉。想象平日里它们是云里雾里的、远远的、高高的、缥缈的,但眼下,却堆起来了、逼近了、沉甸甸了,象一个个银色的小山包,象是轻而易举的就可以上到山顶上似的,它们重重叠叠,绵延无尽,一涌来到眼前,直逼你的视野,仿佛浩浩荡荡的白色大军向着你开来。近处,山顶非常平整,地上积雪很厚很深,遍布着枝上挂满串串积雪的树木,阳光照在树上,使它们看起来晶莹透亮。这一颗颗统体透亮的雪树在周围雪山的映衬下,于光亮的天空里放射出异彩,宛如冰与火的梦幻编织的童话世界。
山顶的寒气扑面而来。站在清冽的空气里,我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股透彻心扉的凉意直向我袭来,那清凉里不带一粒杂质,未染一丝尘埃,如饮甘霖。那是真正的甘霖,来自天上的露水。是谁刚刚用晨露洗过?是谁为这片天地泼洒得这般纯净?
雪地上已有很多游客,人迹较少的侧路上、树下、小道旁、稍远处平缓的坡地上,满满当当的新雪,那么多、那么厚、那么蓬松、那么洁白,多得似乎要将你包围,厚得让你想象不到底,蓬松好似棉花,白得眩目耀眼、令人窒息,我从未看见过的!就近在咫尺!就伸手可及!我惊喜地跑过去,抓起一把雪,松松的,软软的,凉凉的,轻轻的,似乎感觉不到重量,不象白糖般的质感,不似棉花样的柔软,也没有冰的生硬,它是空空的似有无数细小的洞穴在里面、纤纤丝丝仿佛一触即化、稣稣脆脆好象一捏就碎、柔柔细细让人心生怜惜。我小心地把它摊开在手心,看着它在天光下闪烁着微光,感受着它带给我的微妙。放到嘴边,掬一口,带丝丝甜、丝丝凉,似有又似什么也没有,好象一个小小精灵在和你捣蛋,还没等你反应过来,一瞬间就消逝不见踪影,再也寻它不着,但你又惆怅,好长时间都感念着它,想着它,好象丢了魂似的,有一丝丝恍惚、一点点失落,但那种奇妙的感觉、那种温柔细腻、那种淡淡的甜蜜又很长时间留存在嘴里,留恋在心坎上。
路边的树林木交错,已被白雪压得弯垂,不小心碰到了,树上那满满的洁白的雪花如末春时节飘落的花瓣滑落下来,恍如一片烟云。孩子调皮地垫高脚,抓起树枝,用力摇动,那雪便倾泻而下,直奔向站在树下的我们。我看看孩子,孩子也看着我,啊,满头、满身的雪,活象一个雪人,我们相视而笑。孩子摇得更起劲了,整棵树上的雪都抖落下来了,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如同下了一场冬日的雪。我仰起脸,任雪花洒落在脸上,它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颊,冰冰凉凉,纤纤柔柔,它象是在诉说着它的美丽、它的曼妙、它的情感,如痴如醉,如梦似幻,它似乎带我来到它的梦境,那个梦晶莹剔透,那个梦里满是飘飞舞动的雪花,荡漾着柔情似水的情怀,一朵朵洁白的雪花飘落到土里,一颗颗幼嫩的树苗就从地里钻了出来,满目青翠。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厚厚的积雪上行走着,听着脚下的雪发出嘎吱嘎吱好听的声音,看着身后被我们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感受着踏在雪里的那种轻软,感受着积雪漫过双脚的柔软与轻灵,雪风拂过脸颊,清凉又温柔。我们不由跑了起来,不过,在雪地上跑步可不是件轻松的事,跨出每一步都要费些劲,一不小心还会摔跤。孩子故意摔倒在雪地上,两手张开喊着要我扶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看着他全副武装的穿戴,躺在雪地上活象一只受了伤孤立无援的小熊,我乐了,抓起一把雪就朝他扔过去,此刻,他不再伪装,如一只敏捷的羚羊腾的一下从地上跃起,朝我追了过来……冬日的雪山顶上,金黄色的太阳高高远远的悬在明朗的天空中,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万物融入一片暖意与光亮。光洁的蓝天下,装扮得五彩缤纷的我们忘情地在雪地里跌跌撞撞、追逐打闹,一颗颗晶莹的雪树从我们身边交错而过,欢快的笑声回荡在白色的旷野,久久不息……
(作者：潘红 作者单位:重庆市人民检察院第五分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