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梅
北京的柳枝还在等新芽,南方的油菜花已经开得炫目。对于来自北方的人来说,这当是最好的礼物了。
三月里的福溪村,被路边的油菜花、屋脚的青苔紧紧包裹着,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味道,一转身、一回眸便可见红的楹联、湿的石板路,以及青砖黛瓦中透出的浓浓的烟火气。古村坐落于广西贺州市富川瑶族自治县朝东镇,距县城约40公里,恰处于秦汉潇贺古道、楚粤通衢旁,始建于宋代,明清时达高峰,距今已一千余年,故有“七朝古寨”美誉。
据《福溪源流记》载,福溪村因地势凹凸不平,且有一条清澈灵动的溪水常流不断,故称沱溪,后经蒋、周、何、陈四姓瑶民开拓垦荒,于是人旺物丰,村民们便认定是这条溪水有灵性才带来福祉,便改村名为福溪。古老的传说,清幽的街巷,让每一个踏入古村的人心中增添许多静好。
潇贺古道的雏形秦“古道”最初建成于秦始皇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冬,北面与潇水、湘水和长江连接,南与临水(富江),封水(贺江)和西江相通,长江水系于是和珠江水系贯通,直达贺州,后与海上丝绸之路相接,曾为经济发展和民族融合发挥了巨大作用。而福溪村便是潇贺古道从湖南进入贺州的第一个文化古村,这里远离商业,依然有一方清明山水。
在晴朗葱郁的春日,我跟随中国文化记者采风团,带一缕清淡心境步入古道旁的福溪村,徜徉在建筑、石雕、民居之中,探访街旁小店和门楼,与闲坐的长寿老人相视而笑,仿佛时光回转,如行云般与旧时的繁华握手问好。
福溪村曾为商道上的一个驿站,据说2公里长的青石板路的宽度与潇贺古道一致,两旁商铺总让人回想到宋代的繁华景象。村中共有13个家族门楼,一个门楼带一个街巷,每条街巷曲径通幽,古老宁静。行走中,不时有绚丽的瑶族色彩直冲视觉,“富贵门”“安居”“和”等字样悬挂于门庭,讲述着居住者精彩的过往和内心的平和。突然,我们被一块大石挡住脚步,但脚下的石板路并未断开,而是安静绕过,石头依然,石板路继续前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每个走到此的人都发出这样的感叹。
因位置特殊,福溪曾一度被称为“南邪关”。当地人介绍,五代十国时期,此地被南楚开国君主马殷统治,当时土匪猖獗,马殷派兵剿匪成功后留驻于此,不兴兵戈,以德施政的管理模式被民众赞赏拥护。身故后建庙,供奉马殷文武官像,立柱600根,也称“百柱庙”。
如今,一切均是当初的样子,庙前搭有戏台,雕有图腾,已成为南方瑶族地区保存最完整、年代最早、规模最大的宋式风格的木结构古建筑,被国务院定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里是通往中原的必经之路,也是岭南文化接受中原文化的前沿,文化、经济的融合,见证着车马喧哗和富庶鼎盛。“你们湖南人要拜一拜马殷啊!”导游对来自湖南的同行打趣道。
都说建筑就像大地上凝固的诗与画,古村落的魅力大概缘于此。不同时间和心境,探访者可以从不同视角各自揣测当年建造者的诗心与画意。村中狭窄巷子的格局千年未变,讲述着千百年人们对于安宁生活的向往渴求。
我们的到来并未影响民居里的老人躺在竹椅中读报看电视,街边三五邻居聊着家长里短,商铺里不时散发出诱人的食物烹煮的美味,石板路愈发光滑了,修缮中的古戏台正播放着周华健的《朋友》……这也许就是古村的魅力吧,总有人带着好奇而来带着共鸣离去,于是便有了那么多的文字与书画,美好,简单,真实,记录着每个人的悲喜心境和理想生活。
行走在福溪村,如同进入一家博物馆,民居、寺庙、古树,还有身边擦肩而过村民的一个淳朴微笑,都演化成博物馆里琳琅满目的藏品,这让我常有似曾相识的恍惚,村落格局、河道水系、寺庙建筑、传统起居形态等多种要素仿佛集合成一部书,虽经历久远,但环境与风貌传承如初,古村落依然鲜活地安放在眼前,留存着一切与过往有关的印记。记得冯骥才先生几年前曾发出“每天消失百个村落”的喟叹,成了热点。但眼前的福溪村,却像一朵峭壁上开出的花朵,虽经风尘战火洗礼,还能有最美的样子,让承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不曾凋落。
一个地方,有景色怡人,有文化烘托,便会有风光无限,便会在访客心中嵌下一颗明珠,每次回望,都熠熠生辉。
回到北京,我再次发现了欣喜。车从单位地库驶出,迎面一株开得绚烂的玉兰撞入眼帘,比起其他地方的同类似乎晚了些,但只要得到了讯息,便迅疾加入到春的行列。
春天是所有地方的欢歌,行走其间,无论身在何方,仿佛在听一曲不同风格旋律的婉转春曲。如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春天,只不过,有人的春天来了,有的还在等。再次想起了福溪古村,经过岁月的光与影,放下沧桑,文化融合,变得从容而豁达,至情至性,一花一树,一屋一石,都有迎面而来的欢喜和不曾失落的希望,写成一页历史,让人一眼千年。
早在去年4月24日,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政府批复同意富川瑶族自治县脱贫摘帽,实现了30个贫困村、1.8万贫困人口脱贫出列。看到这则消息,那曾经绽放在福溪村的花,再次盛开在了我的心里。
春天来了,如果身边的花未开,何须急躁,也许她还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