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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的葬礼》
2018-10-15 15:08:00  来源:大丰检察

  天阴沉沉的,寻不得一颗星星,更别说月光了。俊生的脸正如这阴沉沉的天,紧绷着,以至于有点咬牙切齿的样子。沿着天华山路匆忙走着,想着出门时妻子痛哭的样子,他加快了步伐,不去想遇着熟人没有打招呼而有失礼貌,也不像平日里低头看路担心不小心踩着狗屎。他的心里只是想着,赶紧走到北山上去。

  俊生的右手里握着一只小锹,左手紧拽着一个玻璃瓶子。俊生把瓶子捂在胸口,虽然是在八月里,天气还挺热的,他只穿了件短裤,但他还是担心瓶子被风吹到了受凉。

  通往北山的道路两旁,被做夜市生意的摊贩挤满了,尤其是烧烤最为火爆。在这个辽东的小县城,没有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问题,实在不行就两顿顶多了。道路中间挤满了逛夜市的人群,促销、丰满的女人、被鼓风机吹起的浓烟,全都没有引起俊生的兴趣,也没有使他的脚步放缓。他还是左手捂在胸口,右手握着小锹,匆忙向北走,走到北山上去。

  一直走到烈士墓前边,俊生站住了,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走到了尽头,无路可走了。已经晚上八、九点钟了,跳广场舞的人群也早已散去了,只剩下俊生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烈士陵园的中央,偶尔有一只野猫从草丛中窜出来,“喵”的一声,又窜出去了。

  此时,换作旁人,多少都会感觉到有点害怕。俊生不怕,因为这里掩埋的都是东北抗联的烈士,不仅不怕,还增添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胆量。俊生把胸口的玻璃瓶捂得更紧了。

  走到一棵柏树下,俊生用手拨开杂乱的小草和碎石,便用小锹开始往下挖,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却也听不见他到底在说些什么。突然,俊生哭了,嚎啕大哭,不停地在说:“这里就是你的家。”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顺着脸颊,流到嘴里,流经下巴,再落入他自己越挖越深的小坑中。

  俊生小心翼翼地取出玻璃瓶,仔细端详着。这是一个像做化学实验的试管,只是没有刻度,而且比试管更好看,更像一个精致的漂流瓶。里面装着大半瓶的水,水里漂浮着一些丝状的东西。俊生对着玻璃瓶做最后的告别,终于,还是把它放入了挖好的坑中。俊生把挖出来的泥土再轻轻地填上,撒了一层又一层,最后铺了一堆小碎石在这挖出来又填进去的泥土上。俊生不知道从哪儿还摘了一朵小黄花插在这碎石缝中。

  蹲久了,俊生的腿已经麻得站不起来了,终于还是站起来了。

  他还在哭,是啊,还有什么比一个父亲亲手埋葬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更悲痛的呢!

  人群还没有散去,夜市升起的烟更浓了。俊生抬头看看天空,依稀看见几颗发出暗光的星星。

  俊生右手拿着那把小锹,沿着来时的路,慢慢挪着步。

  (作者:盐城市大丰区人民检察院 李进成)

  编辑:王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