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我的乡愁之约
2018-06-22 15:07:00  来源:检察日报

  一场春雨润物无声,各种各样的野菜便从星星点点的鹅黄一夜之间燎原为朵朵块块的嫩绿,纤长窈窕的小蒜,婀娜妩媚的蒲公英、蓬松柔弱的白蒿、玲珑苍翠的齿角芽都在田野、在山岗、在沟壑、在河滩亮丽地铺陈,和簇簇正在绽放的迎春花相映成趣。和煦明媚的春阳挂在蔚兰的天幕上,给大地抹上一层金色的温暖,柔柔的春风像仙女飘飞的裙裾不时地撩拨着野菜们舒展的肢体。明丽的早春因为这一切而变得生动而美好。这正是野外踏青、采摘野菜的大好时节,一拨拨城里人换下厚厚的冬装,三五成群地涌向野外,徜徉在复苏的土地里,时而弯下身子在草丛中仔细辨识着、搜寻着中意的野菜,时而抬头惬意地享受着乡间的春天气息,时而站在高高的山岗上举目远望——大约是在寻找和梳理有关乡愁的记忆吧。

  其实,我对乡愁的记忆是从野菜开始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长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仿佛就是他们的宿命,尽管一年四季都在黄土地里剜剜刨刨,仍挣不够工分,全家吃不饱、穿不暖。于是,勤劳节俭的母亲一有闲暇,就带上我们妹妹几个去采捡野菜充饥。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母亲采野菜的情景:已经微微驼背的母亲一手提篮,一手拿铲,不停地在田野里穿梭,时而俯身麻利地铲下野菜,时而放在鼻前嗅嗅,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野菜放在篮子里……夕阳的余晖剪辑着母亲劳作的身影,定格在土地上,也定格在我们的心中。我则像一只欢快的小马驹在草原奔跑、尖叫,尽情释放着一个乡间少年的天性。玩累了,也会耐着性子跟在母亲身后,学着辨认啥是紫云英,啥是马齿苋,如果挖着了一棵,就会手舞足蹈一番。当然,挖野菜也是有禁忌的,母亲说太小的嫩芽不能挖,不忍心;长在路边的不能挖,不干净。晚上,我们都入睡了,母亲独自在昏黄的油灯下开始择菜、淘洗,掺上玉米面上笼蒸,第二天早上,全家就可以饱餐一顿“野菜宴”了,那种味道真的是齿颊留香啊,以至于好长时间忘却了饥饿。

  这种温馨的记忆浸透了我童年的梦境,野菜那卑微的命运、奉献的品格、倔强的生命力也长久地滋养着我不断前行的人生。

  大学期间品读《诗经》时,发现有许多诗篇和野菜有关,譬如《关雎》中“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描写的是甜蜜而浪漫的爱情;《卷耳》中“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描写的是浓烈而铭心的相思;《》中“采采,薄言采之。采采,薄言掇之”,描写的是劳动的收获和甜蜜。两千年前的先民们在遍布野菜的原野上尽情地挥洒着生命的丰盈和奔放,谱写着人性的激越和华丽,至今想想都让人神往。野菜参与演奏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丰美和声,中华农耕文明尊重自然之道的文化史诗,已成为民族文化原始记忆的一部分——这是名副其实的乡愁啊。

  编辑:黄韵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