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传来一段视频，曰：《老鹰之歌》。介绍文字很是诱人：“享誉世界的秘鲁名歌《老鹰之歌》以其悠远、神秘的旋律和古朴、独特的安第斯山区民族乐器编曲，令无数人对南美印第安文化，心驰神往。这首曲子是南美洲最具代表性的一首民谣，已经被列入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它，宁静、深邃、高远，让人心境明澈，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作品。”

　　打开视频，一睹果然。

　　——南美洲苍阔的大地，海拔6000余米高的安第斯山脉，横亘于云天之下。耸立入云的阿空加瓜山，是它的主峰，海拔高达6962米，隶属阿根廷国界。人称：南美洲的脊梁。镜头推出一片旷野，树木葱翠而浓荫弥盖，远远看去，黑黝黝一片。缓缓移动的狸猫似的山雾，忽隐忽现。那些高耸入云的巨齿山岩，偶尔露出它狰狞可怖的面孔，使人倒吸一口凉气。谷底幽深，有清泉在流动，琤琤琮琮。而这里那里垂泻的飞瀑群，溅起一万朵水花，像碎玉在琤琤作响。由远而近的，是一条幽谷。宁谧且深邃，像一首隐题诗，可读而不可解。镜头缓缓推出主人翁：一位颇具现代意识的印第安青年，壮硕而风骚，浑身携带的仿佛是风雨雷电，一身的男子气概，随时就可以暴发。那飞瀑式的黑色长发，猛烈地甩来甩去，使人联想到蒙古萨满巫师的除妖舞姿。他那件印有神秘图案的印第安式坎肩，那些小小物件，披挂其上，仿佛远古年代的隐秘符号在跳跃。紧身的长裤，是纯正的棉花白，这种白，压过了山谷里所有的色彩，独一无二地在闪闪发光，疑是安第斯山脉中孕育多年的一道闪电。他，踏着节奏扭动腰肢，双脚重重地跺地，铿然有声。他吹奏排箫，心事凝重。它的音律些许魔幻，似在呼唤空蒙中的八方神灵。他手握长笛的左臂，猛然伸向长空，像一棵昂扬的山丁子树，久久地停留在那里。手腕上的物件叮当作响，似是安第斯式幽婉诉说。此刻的密林，萧索不止，也漾动不止，草莽和野花，似乎都在暗暗抹泪。他的箫声，时而尖利，像射向远方的子弹一枚，时而柔曼，像老祖母念念有词地对天祈祷，时而空旷，暗藏着野性；时而低沉，充溢着渴望。无疑，这是对万千生灵勇于存世的，由衷赞美和感叹。

　　此曲就叫作《老鹰之歌》。这位肤色黝黑的、抢占了所有风水的印第安青年，以他的全生命，深情吹奏这枚多风孔的排箫。无论是排箫，抑或长笛、骨笛，似乎都来自遥远年代的情痴精灵，或倾诉，或抒怀。镜头开始抬高：在他的头顶，在无垠的空阔里，出现一只巨大的安第斯神鹰，正展开它的双翅，在盘旋，在翱翔。我似乎闻到了一声声的鹰唳，不，是一声声的鹰啸。这啸声，击穿无限的空与苍穹，向远方波动，而后又纷纷地散落，像无名之水。此刻，人与鹰的情与血，仿佛都溶解在了一起。天空和大地，随之安静了下来，像是在回归，生命最初的——摇篮。

　　这摇篮，就是这一丸母性的地球，是一切生灵赖以生存的安身之地，是生命之所求，也是依托。这只安第斯神鹰和这位印第安青年，在这里所阐释的，正是这一生命真谛。

　　说起安第斯神鹰，有一个小插曲：那是多年前，我与已故作家叶楠出访匈牙利。因为时差，到了晚上，反而不能入睡，只好打开电视机盲看。突然，电视屏幕上，出现一只巨型山鹰，与其他物体相比较，此禽大得吓人。它飞翔时的投影，似乎是一片挪动中的黑色云团。解说词里，反复出现一个音节——安第斯、安第斯。叶楠反应灵敏，说：这一定与安第斯山脉有关，与秘鲁有关，回京可查资料。然而，时过境迁，也就淡忘了。不料，《老鹰之歌》这段视频，又一次勾起我些许淡漠的记忆，查看资料和视频，叶楠说得果然不错。这，就叫——安第斯神鹰，又名康多兀鹫。体长约100至130厘米，翼展可达3.2米，是世界上现存的最大的飞禽。据记载，最大的一只安第斯神鹰，两翅展开竟达5米之宽。目击者惊呼：“难以置信的巨鸟。”它栖息于海拔3000到5000米的岩壁之上，擅长远距离飞行。从秘鲁科尔卡峡谷，到巴拿马海岸200多公里的路程，清晨出发，傍晚时分即可返回。它可借助山间的上升气流，缓缓升高，并悄无声息地飞越沟壑与大川。当它吃掉猎物之后，为了消化的需要，会久久独“坐”在高耸的岩壁上，作沉思状，像是在闭关。在古老的印加文化中，兀鹫是一种神圣的鸟。南美人，称它为“神鹰”，说它是“安第斯文明之魂”。

　　不幸的是，西班牙殖民者入侵之后，此禽被大肆猎杀。也因为，现代人的残酷取利暴行，据说，秘鲁境内的“安第斯神鹰”现存只有不到4000只了。而那些盗猎者，良知仍然昏昏，也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而另一种飞禽，白头海雕，却是另一种命运。它也是体型巨大的遗存猛禽，展翅可达2米多长，体长可达1米多，却被保护得安然无恙。因为它是——美利坚国鸟。人心和法律，都在保护它。

　　雕和鹰，是不同类型的两种飞禽。猛一眼看上去，安第斯神鹰和白头海雕，长相却有些相似，自然寿命都可达20至50年。而“安第斯神鹰”中的长寿者，在环境合宜的情况下，竟可活到80岁。可见，处境不同，命运也不同。盼有一天，盗猎者能收起他们手中的毒饵和枪。那时的大地母亲，就可以长长舒一口气，眉目间也会泛起慈祥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