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兮魂兮—故乡
2018-06-13 11:27:00  来源:山东省人民检察院

  老家很远,远在五千华里之外小兴安岭脚下一个叫兴华的小村庄,远的无论身在何处都再也不见那般慵懒的袅袅炊烟,远的只可在这样一个午间,躲在火柴盒般的影子里,嗫嚅北望,天河之岸,英木苍苍,身在异域,魂归故乡。

  人们常不懂为什么用白山黑水来形容我的家乡,没有比这更贴切的了,除非你没见过。那封雪后的小庐山、五岭峰、牛角山,如素缎般悠悠扬扬连绵不绝,那种白是岭下的姑娘剪下最洁白的月光,洗上千遍再捣碎揉烂铺开的白。家乡的水多,拜泉本有宝贵的泉水之意,我想一定是七仙女飞过我家乡时太过迷恋这里的美色,被岭上参天古松扯断了颈上的定水珠,滚落在兴华,才有了这么多清洌明丽却又深不见底的黝黑的千年不绝的泉水。

  兴华是有四季的,只是她的春天太短太浓烈,短的如田里悄悄探出头那肥肥的土拨鼠的耳朵,浓烈的却恰似林中腾挪的松鼠炫耀的大尾巴。雪不知何时羞得躲进岭下沟沟壑壑的田野之中,漫山的杜鹃花只绽放了五朵却也躲不过邻家三爷爷老辣的眼睛。放下烟袋锅,从炕头抽出那紧了一冬的鞭子,站在门口那全村最高的土坡上,挽手就是三声鞭响。一鞭子响给小兴安岭听,世世代代寄居在她身边的兴华人又要向她讨生活了,愿田里的大豆像村口的泉眼一样,喷涌而出;一鞭子响给乡亲们听,东北的田地再厚道也是留给勤快人的,睡过头三天,欠收时婆娘的扯耳朵可是不饶人的;再一鞭子响给自己棚里嚼了一冬、养的膘肥体壮的老牛听,老伙计——春天来了。就这样,小兴安岭拴在三爷爷家黄牛尾巴上的春天,一晃一晃的上山去了。

  家乡夏天的阳光在我梦里是酥松的,因为它那么旧,照在整个兴安岭,照在整个松嫩平原,照在整个东三省。我总觉得兴华的树比别处的更励志一些,因为它们仅有三个月的阳光可以生长,于是它们长得格外卖力,长得格外坚强。哪一湾泉水边都围着几个洗衣服的婶子,嘴里扯着最酸辣的笑话,手里可一点没停,哪家婶子洗的勤可都暗暗比着呐。一口烤玉米般的碴子话,酥黑酥黑焦黄焦黄,可个个的心比那煮烂的土豆泥还热还软呢。

  看到山顶的白色了,小兴安岭的秋天到了,秋天突然上霜,山顶有霜雪,山下依然多彩,兴华人可是称秋色为“五花山”的。年少时被那多彩的秋天映的麻木了,都成了过眼烟云,突入梦里鲜亮的差点醒来。三爷爷踩过村里每户庄稼人的田地,摸一摸他家的谷穗,摇一摇他家的豆荚,这家的收成基本就有数了。要是他在哪家田前多看上一会,再笑了,那可是大事,这家的爷们晚上是会叫着三邻五舍灌上两瓶丰收醇的。谁也不会留意剪窗花的旎旎姐掉眼泪的,志强叔家二哥扛起行李头也没回的走了,临走就给她撂下一句“等着我给你盖大房子”,三年了音信全无,今年小兴安岭霜下的早,这个月不回来,雪一封山,就又是一年了。

  雪来了,不管你盼着还是怕着,都来了。蒙天铺地,你看不见天,看不见地,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兴安岭,看不见院里堆成山的苞米、芸豆,只看得见趴在火炕边的大黄狗不时支起的耳朵。雪停了,懒得铲,今天铲了明天还得下这么厚,还不如凑一起嗑瓜子呢。无雪的兴华的夜是那么的安静,静的只听得见天上星星一闪一闪的声音。多久没看到那么亮的星星了?亮的我把思念的人的名字刻上去,就一定能照到他窗户上。

  梦里的故乡,近了又远了,午后慵懒的阳光轻轻安抚着慵懒的我,喝一口早已凉透的水,烫得忍不住想流泪。

  (作者单位:山东省烟台市经济技术开发区人民检察院)

  编辑:黄韵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