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做了小学教师。整个校园占地十多亩，六排教室坐北朝南，西侧是一排偏房，东侧是一排茅房。学生们在教室里读书，老师们在偏房里办公。这里的教师大多有家室，放学后就回家，只有我和小王老师是单身，我俩就吃住在西偏房最北边的两间屋内。

　　那时学校没通电，一到晚上就漆黑一片。冬季的一个晚上，小王老师去村里串门去了，我一个人趴在灯下看小说。那晚的风很大，刮得门窗丁零当啷地怪响，“炮子灯”(玻璃罩煤油灯)摇摇晃晃，我也冷得直打哆嗦，实在受不了了，便插上屋门，钻进被窝，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啪啪啪”，突然，一阵有节奏的拍窗声把我惊醒，“谁?”我腾地坐起来，侧耳细听。“我!”窗外传来陌生的嘶哑男子声，“我是从东北来的，在那边宰了几个痞子(流氓)，闯祸了，逃到这里来了，后面有人追我，快开门，我进去躲躲。”男子说话很急促。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脑子一片空白。学校位于村东南角，远离人家，那时没有电话，联系不到外面的人。沉静片刻，我冷静下来，迅速披衣下床，找家伙，准备与他搏斗。屋子里只有一把椅子，一个笤帚，其余的物件实在派不上用场，情急之下，我抄起一个灌满热水的暖瓶，立时有了底气。

　　那人一边拍打着门，一边扯着沙哑的嗓子喊:“我饿，我要吃饭喝水，开门，快!要不然就踹门了。”门很单薄，架不住一脚。我躲到门后，举着暖瓶，和他讨价还价:“我把吃的喝的从窗户递给你行不?”他一听开始狂躁:“不行，我真的踹门了。”这时，透过门缝我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那人吐着舌头，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我心惊胆战，使劲大喊:“我手里有家伙，你千万别进来!”我心想:只要他踹开门进来，我就用暖瓶砸他的头，让开水烫他的脑袋。他听到我手里有家伙，没有踹门，也不再吼叫。

　　风似乎停了，屋内屋外死一般的寂静。僵持中，忽然听到院里有人大喊:“谁在这里耍疯?滚开!”声音有些耳熟，好似有人来了。“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走开。”随后，听到院子里有激烈的打斗声，还有叫骂声，这些声音由近及远，渐渐地消逝在大门外。

　　过了一会儿，有人喘着粗气敲门。我战战兢兢地问:“谁呀?”那人大声说:“是我，小王，刚打跑一个想使坏的家伙，开门!”小王老师回来了!我绷紧的神经立即松弛下来，手里的暖瓶碎在地上，热水流了一地，浸透了我的棉靴。许久才回到现实中，瘫坐在椅子上。此时，我觉得后背湿漉漉的，原来我被吓出一身冷汗。

　　次日早晨，小王在被窝里呼呼大睡，我还沉浸在恐怖的氛围里。昨晚若不是小王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我发自内心地感激小王老师。

　　这一次我受到不小的惊吓，在以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神思恍惚，时常被噩梦吓醒。

　　多少年过去了，小王老师成为地方的主要领导，为一方百姓做了许多实事、好事。我也成为检察官，虽然没有多大的作为，但胆子确实大了，制服过持械行凶的恶人，智胜过凶神恶煞的疑犯，救起过失足落水的同事……

　　现在回想起那段往事，觉得挺有意义。若是没有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也就没有如此刻骨铭心的记忆了。

　　(作者单位:山东省庆云县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