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上是湘中老家对山上的一种称呼,是一个比我家周围那些山还要高还要大还要远的地方,是雪峰山脉深处最美丽的所在。

　　蓝天,白云,飞鸟,翠林,木楼,石板路。置身于界上,你不能不被它的苍茫和朴素所打动。层层叠叠的梯田,坦荡大气的造型,粗犷的基调,古朴的民俗,俨然世外桃源。

　　走进界上,如同走进一本古老的历史典籍。一页页记载着这里的先民沉甸甸的生活沧桑,记载着他们通俗的悲喜和淳朴的传奇。当年那些避秦的遗民,逃亡到这逶迤的群山中,狩猎,开荒,将他们的汗水他们的血肉他们的智慧融入这界上的苍茫,一种本土的舞蹈是先民辉煌的杰作。保留至今的那些石屋上,依稀还残留有杀伐的痕迹,隐约迸发着一种原始的无可奈何的伤痛,犹如一首读不懂的民谣。触摸土地,似乎有一种体温抵达掌心,传递出先民们剽悍的精魂、气息和脉动。

　　界上是一幅苍茫的自然画卷。密密农田,层层叠叠,依山就势,有的弯如月,有的圆如镜,有的细如带,有的精巧玲珑,有的婀娜生姿,步移景变,自然清新,美丽绝伦。偶尔点缀的木屋,如锦上添花,古朴灵动。看那岩隙水,汩汩而出,入田间小渠,自流灌溉,浑然天成。走在梯田上,窄窄的田埂是湿润的,颤悠悠的,踩钢丝一般的感觉,但就是颤而不垮。有风掠过,空气中便弥散开一种泥土的气息,让人只想贪婪的尽情呼吸。梯田是人间仙境,春荣冬枯,循环更替,四时美景,变幻无穷,美不胜收。梯田如一位界上美人,或雾里雨中,或月下霜天,仪态万千,引人入胜。田里,时有挥舞板锄的山农,山道上,时有结伴而归的山姑。山顶则是云中仙境,有采药人穿越,有猎人出没,有野兽奔突,有飞鸟盘旋。人和自然,已是浑然一体了。一道瀑布白练一般悬在密林之间,谷深涧陡,山溪潺潺,间或汇成醉人的潭水,水汪汪的,碧绿绿的,如一颗颗稀世明珠。让人觉得,即使做一棵界上的稻禾,也是是幸福的。

　　界上是一幅朴素的生息劳作图。对于山民来说,界上平凡得如一只老碗,每天用它就餐。他们热爱自己的家园,信奉山神,喜唱民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伐木盖房,修整家园,储藏粮食,舞龙练武,为子女计算婚嫁日期,山里的日子过得甜甜的。竹林,古樟,木楼,柴垛,电视天线;池塘,菜园,瓜棚,篱笆和狗;温暖的山窝子,古老的油榨房,叮咚的山泉,欢唱的水磨,芬香的柴火腊肉,金黄的油炸豆腐……汇成了界上一道道醉人的风景。

　　几个洗衣的女子在溪边嬉闹着。一群鸟儿划过苍茫界上,在山顶的翠林盘旋一阵,叽叽喳喳地飞向了溪流。那鸟儿,怕也是和我一样,流连在这美丽的界上?抑或,也是迷上了一个美丽而羞涩的女孩?

　　(作者：王 飞     作者单位:重庆市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