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到凤凰古城采风，且古城是因沈从文的小说《边城》而蜚声中外，我的心不禁一动，神思立即飞到《边城》那如诗如画的世外桃源中。渴望此行能寻到“边城”的影子，找到翠翠和她爷爷摆渡的河，二佬生活过的足迹。

　　查找资料得知，凤凰古城位于湖南省西部，属苗族、土家族自治州。这里明置五寨长官司，清置凤凰厅，因境内有山形似凤凰得名。1913年改县。面积1751平方公里，人口39万。境内有明清两代古建筑遗址近400处，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古城位于沱江之畔，群山环抱，风景优美，被新西兰著名作家路易●艾黎称为中国最美丽的小城。

　　夜凤凰

　　车进入凤凰境内，已是晚上九点半，此时的古城看上去依然精神焕发，贯穿东西的主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满载全国各地游人的旅游车接踵而至，成排的大排档以各种特色小吃欢迎八方来客，我和团友简单吃了点东西，便急急地去赏风景。

　　繁华的主街尽头是古城标志性建筑之一虹校，虹桥下就是古城的母亲河——沱江。来到江边，我和同伴不约而同的赞叹道：真是太美了！

　　沱江穿城而过，缓缓流淌的江水如同抖动的锦缎，上面映着虹校、双拱桥和两岸依江而建的吊脚楼的倒影，这些建筑物上闪烁的霓虹灯，把整个沱江装扮得流光溢彩，如梦如幻。蹲在江中的石墩桥上，近距离品味小桥流水，别有情趣。那江水的澄澈，浪花的洁白，令人由衷感佩当地人的环保意识。此刻，哗哗流淌的沱江水，洗却了我奔波辗转的劳倦与烦忧，盲目奔跑的灵魂在这放慢了脚步。莫非当年的翠翠和她爷爷曾在这里摆渡？莫非我曾与这里相识？

　　沱江两岸的吊脚楼，是许多酒吧的所在。多情的沱江水不仅映照着吊脚楼的倩影，也为酒吧里的合声伴奏。品着这些酒吧别有韵味的名字：“凤凰传奇”“守望者”“老树”“青石”“旧天堂”“老哨口”……听着酒吧里年轻人的欢歌笑语，觉得与流淌香艳的秦淮河相比，眼前的沱江承载着更多优美、健康和自然的元素，因而倍感温馨和亲切。

　　我的脚步在“湘西往事”酒吧前停下，这家酒吧店面装饰古朴，临街的窗前挂着许多空酒瓶，背景便是璀璨的沱江夜色。两位歌者边奏边唱着一首我不熟悉的流行歌，听者喝彩声掌声如潮。所有这一切，陡然间唤起我缅怀青春的浓烈情愫，好像有根手指轻轻拨动了我心弦，带我穿越时光隧道回到青春时光：憧憬与追梦，盛开与燃烧，缠绵与悱恻……逝者如沱江水，匆匆亦悠悠。默默祝福这里的“翠翠”和“二佬”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他们回首青春时快乐多于感伤。

　　此刻已近深夜，但沱江两岸依然游人如织。苗家大姐在街灯下边卖货边绣着活计，林立的店铺依然在开张营业，店铺里银饰、蜡染、织锦、牛角、葫芦、当地特色小吃，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主街的大排档餐桌旁、桥下隧洞里到处是抱着吉他尽情弹唱的青年，在这里歌者不吝惜展示自己的才艺，听者更是慷慨地赐予掌声。此刻的边城快乐而洒脱，多情而有风度。站在沱江的石板桥上，我张开双臂，你好，凤凰古城！请接受我迟来的拜访和问候。

　　凤凰人杰

　　如果把夜色中的古城比喻成美丽柔情的村姑，那么，阳光下的她便是泽世流芳的文化贵族。在那些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老宅里游览，她的智高德硕，传承有续，博大精深便会不可抗拒地走入你的内心，让你感受文化的给养和力量。

　　在距离沱江200米的古城北文星街内，坐落着熊希龄的故居。熊希龄年少时被喻为“湖南神童”，十五岁中秀才，二十二岁中举人，1913年当选国务总理兼财务总长。晚年曾任世界红十字会中华总会会长。在故居正室木门两边，有一幅概括其爱国恤民、披肝沥胆筹办慈善事业的对联：“一生赤诚爱国盼中华振兴，半世慈善办学为民族育才”。毛泽东、周恩来等伟人都对熊希龄有着高度评价。毛泽东说“一个人为人民做好事，人民是不会忘记他的，熊希龄是做过许多好事的”。周恩来则认为“熊希龄是袁世凯时代的第一流人才”。

　　在古城中营街石板小巷深处，坐落着沈从文故居。沈从文先生是我国著名作家、历史学家，曾两度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侯选人。其作品被译成四十多个国家的文字出版，被十多个国家选进大学课本。故居四合院具有浓郁的湘西明清建筑特色，火砖封砌的平房，中有天井，马头墙，镂花门窗，小巧别致，典雅古朴。对于爱舞文弄墨者而言，此处可谓文曲星转世的风水宝地。同行者争先恐后地在沈老用过的书桌前留影。这时，讲解员一句“沈从文的祖父曾任清朝贵州提督”的讲解，破解了我心中一个迷团。我一直不解身居边城的二佬为何豁达儒雅，柔情灵秀，且在当地人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原来，沈从文先生生活在多民族聚居地区，且有着不凡的家庭背景。作者的身世为我心目中的“二佬”揭开了神秘的面纱，看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确应并行不废。

　　游览古城故居，陈宝箴世家颇具震慑力。陈氏一门四代五杰，在《辞海》里占了五个独立辞条，是中国近现代史最耀眼的文化世家。陈宝箴，清末杰出的政治革新家、诗人，被曾国藩誉为“海内奇士”；其长子陈三立，中国近代诗坛泰斗，日军占领北平后不食而卒；陈三立长子陈衡恪，字诗曾，著名画家，画坛领袖，次子陈隆恪为著名诗人，三子陈寅恪为著名国学家，一代史学宗师；陈诗曾的儿子陈封怀，中国植物园之父。如此阵容奢华的文化世家，无愧“中华文化之贵族”的美誉。面对光绪皇帝亲赐陈宝箴的狼皮坐褥，品味陈宝箴“志学当先立志，志在学为圣贤”、“成德起自困穷，败身多因得志”的家训，欣赏陈氏“五杰”以及与陈诗曾交谊甚厚的齐白石等诸多名家的诗文、书法、绘画，觉得这里的一副对联概括的极是：“雨过琴书润，风来翰墨香”。陈氏五杰的“爱国主义、民族气节、人文思想、治学精神、艺术造诣”彪彰史册，更令其古宅华光四溢。此时，谁会认为只有一条像样主街的凤凰古城小呢？古城之大在于其孕育了无数文化精英，正是这些精英让古城如同传说中的神鸟，经历时光之火依然不死不老，展翅翱翔于华夏族人的心空之上。

　　多面凤凰

　　凤凰古城凝天地清气，聚日月精华，得山水灵秀，汇百年沧桑，不同的人会看到它不同的侧面。

　　在建筑家的眼里，古城极富古意古韵和建筑艺术价值。陈宝箴世家占地2696平方米，由28面马头墙，56间房舍，386扇雕花门窗，26个回廊组成，形成了庭院深深，家中有家，馆中有馆，家中藏洞，四水归堂的幽然境界。还有始建于1836年的杨家祠堂，占地770平方米，木结构四合院，上下两层，由大门、戏台、过厅、廊房、正厅组成。戏台高16米，四根台柱雕龙刻凤，戏台、正殿、山墙分别为穿斗式、抬梁式和猫背拱，窗户、门、檐均系镂空雕花。大门上雕刻“慎行”二字，拉门略微倾斜，寓意细水长流。这里的讲解员装束俨然舞台上反串的丑角，与古老的戏台相烘托，让你辨不清自己置身戏里还是戏外。

　　在喜欢探秘和研究民俗的人看来，凤凰古城颇具传奇色彩。带我们团的导游小宋介绍说，她还说凤凰是《湘西剿匪记》的拍摄地。湘西盛传湘匪的故事，这里的人很刁，外地司机驾车来这里不敢随便按喇叭，会减速慢行，怕扰民，更怕碰了当地人的家畜。果然，车入凤凰，途遇一头母牛领一牛犊安卧大道中间，面对往来车辆安之若素，司机们避让缓行，无人鸣笛。

　　在凤凰人的心目中，故乡是他们永远的根，不渝的爱，是不竭的创造之源。沈从文先生生前的创作几乎都和湘西有关，被誉为“乡土文学之父”。他故去后葬在了凤凰的听涛山。在听涛山的竹林里，矗立着沈从文的表侄书画大师黄永玉著名的碑刻：“一个士兵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作为凤凰人，黄永玉一生走遍世界，却固执地自称湘西刁民，用一座匠心独运的“夺翠楼”书写着他浓烈的恋乡情怀。

　　作为过客，我只在凤凰逗留了一夜半天，可其已令我惊艳，扣我心弦。

　　沱江泛舟，乌蓬船上，远观古城依山傍水的全貌，近看有着百年历史的土家吊脚楼细脚伶仃地伫立在岸边。两岸杨柳依依，青山隐隐，绿水悠悠。写生学子，江岸临摹；如织游人，戴花赏景；深情伉俪，桥上牵手；浆声舟影，恍如仙境，正是“荡舟清波上，人在画中游”。

　　城中漫步，走在明清时代的青石板巷道上，身边的古建筑飞檐斗拱，让人禁不住想问今昔何昔。那些手提竹筐向游人兜售花藤的苗女纯朴自然，所卖花藤由野花编制，三五元钱一只，买一只戴在头上，如沐古城山水灵气，让自己也成为风景的一部分。在匆匆追团看景的途中，见一位苗家大姐坐在街口守着摊儿，埋头刺绣，对准她迅速按下快门，求她与我合影，她欣然应允，并用生硬的普通话说，“不年轻了，不好看了”。

　　然而，在我眼里，古城的一切都是好看的，它不仅是风景，也是一种渐行渐远的文化，她以难以抗拒的魅力吸引我还会再来。

　　（作者：闫佳楠   作者单位：黑龙江省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