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届世界诗人大会的最后一天下午,秘鲁主办方安排考察昌昌古城遗迹,把最好的留到最后,这符合我的习惯,我喜欢。
本届大会举办地是位于南太平洋海滨的旅游文化名城特鲁希略,但我孤陋寡闻,之前从未曾听说过这个地名;主办方介绍说这里是“春城”“舞城”和“马城”,但没提到她的历史底蕴。我在互联网上搜了一下,发现,她是一座古城,至少有两处历史文化景点,不应不看。一是莫切文化遗迹暨月神庙和日神庙,二是奇穆文化遗迹暨昌昌古城。
昌昌的英文是“Chan Chan”,比英文里的中国“China”只少一个字母,而且与拼音里的长城“Changcheng”谐音;因此,据说,有些学者正在研究这座古城与中国乃至长城的关系。因为,早就有人提出,建造这座古城的是印第安人,而印第安人与中国人同宗同祖。如,王大有认为,印第安人为殷人后裔。他解读说,印第安人的问候语“YINDIAN”(被哥伦布当作Indian)为“殷地安”即“殷地安阳”,犹言“家乡好”;印第安人传说中的“HOSI王”为殷末军事统帅攸侯喜;“inca”(古秘鲁土著人)为“殷家”等等。台湾的金荣华教授1972年至1973年在墨西哥一所大学教书,常到墨西哥各地考察古迹,发现很多与中国有关的古迹和民俗。他还发现一些秘鲁印第安人的村庄用的是中文名字。
不过,我以为,这不能直接推导出印第安文化源于中国;因为据秘鲁东方文化学者费尔南阿莱萨证实,早在17世纪初,即1613年,就有华人(来自菲律宾)居住在秘鲁的利马,在长达400年的历史中,中国人可能分散到秘鲁的各个城乡,对一些村子进行命名或改名。
然则,昌昌是更加古老的名字,奇穆文化约存在于11至15世纪间,也就是说,作为奇穆王国的首都,昌昌在15世纪之前就存在了。因此,如果昌昌见证印第安人与中国人的关系,那便是陈年往事了。
我不知道是谁什么时候把这个词翻译成汉语的,的确称得上是“直译”。“Chan”在奇穆语中的含义是“太阳”。“chan chan”可意译为“日日”,但问题是这个叠词往往表示的是“日子”,即“一天又一天”,中国人已经得其意忘其形了,不把它当作太阳的象形了,更加严重的是,作为一个地名,理想的译法是兼顾“音”与“意”,若译为“日日”,显然丧失了“音”素。“昌昌”的好处恰恰在于它是音译,况且,一个“昌”字内含两个“日”,两个就内含着四个太阳。尽管“昌”字跟“日”一样,在日常意义上也跟“太阳”没有了关系,但四个“日”字毕竟强调了“太阳”的存在。在奇穆王国之前,比如在莫且王国时期,印第安人崇拜月亮甚于太阳。他们的最高尊神由月亮变为太阳,就是从奇穆王国肇始的。“昌昌”还有“昌盛”之意,这也有助于表示当年这一都城的盛大与繁荣。它曾是美洲最大的泥土建筑群,也是全世界最大的古城遗址。
昌昌古城到底有多大?据说,全城占地约36平方公里,中心地带是6.5平方公里。这相当于老北京的中心区域——紫禁城的面积了(6.8平方公里)。中国是泱泱大国;而奇穆虽然也号称帝国,其实只是南太平洋沿岸安第斯山区的一个中等国家,东西横向距离1000公里左右。更重要的是,昌昌位于沿海沙漠之中,她能有如此大的规模,实属不易。
奇穆帝国处于秘鲁的北方,被后起的印加帝国(首都在秘鲁南方)打败。这是南方对北方的胜利,也是资源丰富对资源匮乏的胜利。据说,双方陆陆续续打了40年。老牌帝国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走向式微也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闪电战靠的可能是谋略、武器乃至士气等等因素,持久战拼的必然是物资。奇穆帝国是在15世纪鼎盛时期被印加人打败的。所谓鼎盛时期往往都是物质消耗最快最大的时期,尤其是首都昌昌,城市规模过大,人口太多,而她在沙漠里,如同一个身体羸弱的母亲,所能提供的奶水根本不够喂养那么多嗷嗷待哺的嘴。也就是说,昌昌与其说毁于印加帝国的军事力量,还不如说毁于自身的无节制的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