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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大镜
在苦难中感受文字的快乐
2018-06-08 14:43:00  来源:天津市人民检察院

  我9岁那年,父亲成了“反动技术权威”,哥哥成了“黑五类”子女,分别被工厂的“造反派”和学校的红卫兵拉到台上批斗,父亲只因为说了句“外国也有好产品”就被人举报,罪名就是崇洋媚外。家里值钱的、“封资修”物品,甚至父亲出国配发的大衣,都被抄家悉数抄走了,他们还要抄走家里的书刊。母亲毕业于上世纪50年代的师大中文系,跟着参加国防工业建设的父亲来到湘南,在厂办学校里任教。来时父母箱笼里尽是书籍,后十余年中又多有斩获,所以家中藏书颇丰。见视为生命的书籍也要被掠走,母亲以教学需要为由力争,才有所幸免。

  后来父亲病倒后因救治不力离开了人世,尸骨被草草掩埋,至今也不知埋在何处。哥哥也被迫去穷乡僻壤接受“再教育”。夫丧子散的惨痛,令母亲一夜之间两鬓斑白。接着,我和母亲被“造反派”从楼房里赶出来,搬到学校原本做库房的屋子居住。那间小屋没窗户,又矮又黑,夏日闷热无比,蚊虫泛滥,冬日寒气逼人,又冷又潮。

  记得那是一个早春的清晨乍暖还寒,一夜的潇潇夜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屋外的那几支湘竹上。母亲大概发现了我的情绪低落,在家中的藏书中搜寻出了几本书皮已破旧的古代诗文选。就在简陋的桌旁坐下,望着门前竹,在“窗前翠竹三五竿,萧洒风吹满院寒”的意境中,母亲让我阅读她在书中选取的章节。母亲讲起了竹,讲起了“斑竹一支千滴泪”的故事。“君当如竹”,这是母亲的结语。

  16岁那年,我高中毕业,来到湘南的一个小山村“广阔天地炼红心”。我们是三十几个人的知青点,砌墙、烧砖、长途挑沙石盖住房,吃的粮食、蔬菜,一切都要自给自足。一年四季,我们在泥水深到膝盖的水田中打着赤脚干活。冬天寒风刺骨,夏天头顶日晒,田里热气蒸腾,还有蚂蟥叮咬。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归,还是挣不回吃饱肚子的口粮工分。就是在那样的条件下,每天收工以后,我都会在用砖头支起的木板床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在文字中感受快乐,忘记困苦。

  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凭着较好的基础和长时间的阅读习惯,我迈进了大学校门。毕业几年后,我进入了检察机关,从法律的门外汉到能够运用法律办理各类刑事案件,读书学习成为了我工作生活的一部分。办公室书柜里熠熠生辉的奖章、奖杯、奖状,见证了我们这一代检察人的赤子之心。

  记得十几年前,上小学女儿写的一篇作文的题是“灯光下妈妈的背影”,写每天她躺在床上睡觉时,看到我在灯下阅读写作的背影。我会经常找出家里残存的旧书旧杂志,给女儿讲起当年潇湘妹子夜读书的故事,讲这个潇湘妹子的母亲在仓库里讲竹的故事……

  编辑:黄韵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