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一放寒假就开始追着妈妈问,什么时候过年啊?妈妈就会念起那段顺口溜“二十三,年糕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买豆腐;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贴到有;三十晚上熬(nao)一宿;初一早上扭一扭”,然后告诉我,腊月二十三就是小年了,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在为过年做准备,准备好了就过年了,于是我就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了。
腊月二十三,尽管不爱吃,也要催着妈妈蒸年糕,看着揭锅时腾起的热气,闻着糯米面和红枣的甜香,就觉得好幸福。当然也没忘了问妈妈为什么要吃年糕?妈妈说腊月二十三是灶王爷上天向玉帝汇报工作的日子,为了让他上天以后不能向玉帝告状,就给他吃年糕黏住他的嘴,联想到在奶奶家看到的灶王爷画像,我顿时了然。但每每吃年糕时就会琢磨,这东西真能把嘴黏住吗?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那时候爸妈还年轻,打扫房子一丝不苟,把家具全搬到院子里,里里外外犄角旮旯都要打扫到。而错落摆放在院子里的家具成了我和哥哥的乐园,穿梭在其中追逐打闹,笑声和爸妈的呵斥声回荡在耳边……
腊月二十五,要去赶大集买年货,还有我期盼已久的新衣服。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就是准备各种吃食的日子,也是作为小孩子的我最开心的日子,今天炖肉,明天炖鸡,还有白白胖胖的豆馅馒头……
腊月二十九也是个开心的日子,不仅因为春节近在眼前,还因为这一天我也可以大显身手。我们家乡的习俗是在这一天贴春联,也就是“贴到有”,虽然不懂为什么这么叫,但是这完全不影响我给爸爸帮忙的热情,一边帮爸爸刷浆糊,一边猜着那些繁体汉字,猜对时爸爸的夸奖会让我开心半天。最后看着贴满院子的红艳艳的春联、吊钱儿、窗花,就觉得这才真正有了年味儿。
腊月三十儿,除夕,就是真正的大日子了。早上起来就穿上漂亮的新衣服,眼巴巴地等着丰盛的大餐端上桌。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饱喝足,就和哥哥去叔叔舅舅家玩,一般不到春晚开始就不回家。看春晚是爸爸的爱好,也是我家的传统,虽然不怎么投入,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看边聊边笑的画面,现在想来都觉得整颗心被幸福包围着。我和哥哥一般都是撑着眼皮儿等到十二点放完鞭炮,就和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接下来爸爸妈妈还要忙活着包饺子什么的,据说一宿都不睡觉,所以我一直以为的顺口溜里的“三十晚上闹一宿”,懂事以后才明白是“熬一宿”。
初一早上扭一扭,啥意思呢?就是初一早上大家都出去拜年呗。但是我家乡的传统是女孩子不能出去拜年,所以我从来没有在大年初一“扭一扭”过,于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我在大年初一早上的心情都不太明媚——天还未亮就被爸妈以及震天响的鞭炮声叫醒,然后被逼着吃不爱吃的饺子,最后还要留我自己在家等着接待来拜年的亲戚朋友,而爸妈和哥哥就跟小伙伴们三五成群地去拜年啦,要不是妈妈用压岁钱来安抚,我那时候的情绪指不定得有多糟糕呢!说到压岁钱,小时候的压岁钱全要上交妈妈,因为妈妈义正词严地告诉我,谁给了我压岁钱,她还要挨个给回去呢,压岁钱它就是个礼尚往来的事。所以,我从来就没有自己的压岁钱小金库,现在想来无限唏嘘。
接下来的日子,记忆中就是走亲访友、吃吃喝喝,今天伯伯家,明天舅舅家,后天姑姑家。饱餐之后,大人们就凑手打麻将,小孩子们聚在一起变着法死乞白赖地玩,玩累了又该吃下顿了。小时候不爱吃饺子,就觉得这正月里总是吃饺子,初一吃饺子,初五(破五)要吃饺子,十五又要吃饺子……
说到正月十五,又是一个喜庆热闹的节日。按传统的说法,过了正月十五才算过完年,而正月十五本身又是一个传统佳节——元宵节。虽说以元宵命名,但这一天可不只是吃元宵,逛花灯也是一个重要传统。有句顺口溜“一岁的鸭子,两岁的瓜,三岁的小车往家拉”,说的是三岁以下的小孩,要根据年龄不同逛不同样式的灯笼,而三岁以后就比较随意了。正月十五这天晚上,吃过元宵之后,不论大人孩子都要到街上去逛一逛。这天晚上街上也会非常热闹,除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展览,还有扭秧歌的、踩高跷的、唱大戏的、卖各式各样的小吃的,有的商家还会燃放漂亮的烟花吸引顾客,节日气氛特别浓。尽兴而归时,会发现有些人家的门前有踩碎的鸭子灯,这是因为一岁小孩的鸭子灯要在姓刘人家的门前踩碎,寓意“留住”,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留得住。
正月十五过后,就要面临开学了,小小的心里也会有惆怅,但更多的是期待,期待着下一个春节的到来,期待着过下一个年。可是,长大后,许多事情都变了。爸妈上年纪后不再事必躬亲了、我干活越来越多玩得越来越少了、许多传统习俗慢慢地不再遵守了、年货越来越丰富却不再吸引人了、春晚再大的制作也满足不了人们了、我不再收压岁钱而是要往外发红包了……各种各样的变化,人变了、事变了、心态变了,过年不再让我激动兴奋,最喜庆最热闹的过年似乎只存在于记忆之中,存在于爸妈还年轻而我还很懵懂的时候。
(作者:郝永洁 作者单位:天津市静海县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