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民族的文化,被时代呵护着、传承着、弘扬着,何等可贵,大同云冈石窟就是如此。
每次走进云冈石窟,我都被震撼着;每次碰撞那些神灵,我都感悟到精神和理想超越时空的力量。
我听到过一个故事:公元四世纪中叶,在今甘肃武威一带,集结着一支三万多人的石刻队伍,他们的家族个个都是能工巧匠,他们是印度阿旃陀、阿富汗巴米扬石窟的建造者和传人。这时,刚刚在大同建立北魏政权的鲜卑族,把这三万多名石刻艺术家引进大同,在黄土高原和内蒙古高原的接壤处,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凿刻石窟运动。
一个统治中国北方辽阔疆域的少数民族,把自己的精神和理想用文化和艺术的形式镌刻在墙上,不能不说是文明的一种创举。有人说,这为后来中国的大统一奠定了政治和文化的根基,我觉得很有道理。看看云冈石窟的姊妹洛阳龙门石窟,看那神韵卓姿、风采绝世充满盛唐气象的卢舍那大佛,就明白了。
走进写满年轮和沧桑的洞窟,赏析坚硬和飘逸并举的身躯,一个个鲜活的面容梦幻般呈现在我面前。
走进云冈的每个洞窟,我发现,精凿细雕的石刻艺术搭建的是一个舞台。在这个舞台上,万人千物,各得其乐。第五窟大佛窟把这个舞台凿刻得引人入胜。主佛扮演着万物之源、祥纳风云,主宰世界。主佛两侧的菩萨面带微笑,菩提树下人的沉思,前窟壁上劳作者的哭泣,拱门上舞者的飘逸,喊着,唱着,劳作着,祈祷着,奉献着,演尽世间的喜怒哀乐。
中西文化的兼容,是云冈石窟的特色。公元460年至470年首期凿刻的二十窟露天大佛,是云冈石刻的代表作和象征。露天大佛面形丰圆,薄唇高鼻,坐姿雄健,神态祥和,集希腊文化、印度犍陀罗文化和中国北方民族文化于一身。一千五百年来,人们向它祈祷,从它身上寻觅艺术之源。
鬼斧神工的技艺,是云冈石窟的真谛。五万一千尊造像中,最高可达17米,最小只有几厘米。匠人们用娴熟的刀工准确把握人物的情感,赋山石以生命。洞窟中的菩萨、力士、飞天、劳作者、蟠龙、狮虎、金翅鸟及繁杂的植物纹样刻画得惟妙惟肖。
在第三窟,我触摸到了菩萨光滑圆润犹如少女般的肌肤。在第五窟,我望着前壁上一对哭泣的僧人,忽然多愁善感了起来。五窟六窟之间的窟壁薄如牛皮纸,我简直无法想象当年的匠人们是如何在这样薄的石壁上刀劈斧凿的。
超越时代的音符,是云冈石窟的生命力。云冈石窟的不朽,除了无与伦比的美丽外,一个更重要的元素是它寄托着人类的理想。仔细观察每个洞窟的石壁,都绘有畅谈理想、祈祷收获、携物飞天的三个图景。他们是让人类、社会和自然变革的先人们,是在漫长的社会生活和生产中奠定物质基础的劳动者,是仰望星空心怀宇宙的理想者。
小草破土,杏花泛白,杨柳吐翠,武周山下春风复来。站在人类梦幻飞天的地方,愿走过风云变幻的云冈焕发青春。
作者:岐李娃